感怀往事的人总是容易感伤,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放弃回味过去的权利。好多的事在经历的时候我们会感到麻木,但它们一旦从指缝中溜走,你才会感慨,它们原来竟这般美好。
十七岁就这样走了,就像一朵夏花一样,它平静绽放后悄然滑落,似乎很依依不舍,但又让人觉得笃定坚决。夏日的慵懒阳光透过大玻璃窗一泻而下,聒噪的蝉鸣穿过每一个缝隙渗入每一个角落,那轻拎裙裾而来又翩然而去的十七岁,轻轻地,就这样走过。
十七岁的六月,风很大,天气很热,法桐很美…….
十七岁那年的六月,风很大,天气却很热。我靠着窗户听课,风裹挟着热气迎面吹来,总有一种很洒脱,很飘逸的感觉。一张英语试卷错了一半,我也故作坦然的把它放好,然后让同桌帮我捎一个超大号的巧克力蛋筒和火辣的奥尔良烤翅,吃完后用那张满是红叉的试卷很肆无忌惮的擦了擦手,然后从五楼阳台上仍下去,摔成一道很美的抛物线。
一样的炎热,一样蓊郁的法桐,一样躁动不安、无法安眠的六月,不一样的是十七岁那年有一场错综复杂的考试,考的不好也不坏,却正因为如此,它变得空冗和寡淡,以至于你在一瞬间想把它从你的记忆里抽离出来都变得艰辛和困难,唯一留给我的是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六月的夜晚,在那场考试结束了整整三天以后,我怎样莫名其妙的从床上爬起来又做了一遍令人无语的立体几何和圆锥曲线。
十七岁的最后一次暑假聚会,啤酒很好喝,老醋花生也不错…….
在八月底的一次同学聚会上,在那个简单但书卷气很重的酒吧里,同学们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哭得稀里哗啦,还有那个狂野彪悍却称自己最爱普希金的老女人、那个因为我在她的课上做数学题而被要求交检讨的语文老师,她带了一条乳黄色的丝巾,显得和善温柔,很有诗意。那天的太阳很大,漫长的街道空无一人,离别时她满怀深情地望着我们,“你们都要好好的”,听完这句话,当时的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在那个荒唐不羁的时候,我还为班里那个沉默的女生写了一首诗,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又酸腐又好笑,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我还会偷偷的回想我当时是怎样一本正经的为她写下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文字。那首诗很短,但很动情很平挚,开头什么比喻之类的都不记得了,只是略略记得后面几句:
………..
多年后,当我们都已老去
你上街买菜,左手是你的孙女,右手是一朵芹花
那女孩叫嚷道:奶奶快看,看那个老头
你额眉轻蹙,略带迟疑
没错,这就是我,那个曾经给你写诗的人
十七岁的九月三号,那是一个奇妙的开始…….
十七岁的九月,那个漫长而无奈的假期终于结束了,固执的我拒绝父母的陪护,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样的高楼,一样的街道,一样忙碌而呆滞的人们,只是从小在平原上长大的我,对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兀然矗立的一座座山峰很是无语。回想以前无数次的失落和受挫,那个在我的脑海里只是被简单定义成“XX大学”地方曾给了我一次又一次前进的力量,只是当我突然发现它变成了那样一个触手可及、实实在在的东西时,心中既有一种无奈的狂喜,又有一种石头落地的空虚。梦想在现实面前变得卑微和可笑,但这何尝又不是一个人的前进所引发的必然结果呢。梦想卑微,但并不悲哀,于此而告知我们的是:你应该怎样重铸新的梦想,就算它依旧会变得卑微起来…..
我做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决定,自以为经过了深深的思考和比较,在我毅然决然的在志愿栏上写下“建筑”后,那个温和滋润的大学就已被无休止的美术、无休止的绘图、和无休止的模型塞满了。十七岁,我觉得无奈但也充满激情,温暖的班级(我敢担保建筑生的班级是最和睦友善的,我们一致把这归功于一起通宵做模型,一起受煎熬的结果),可以永远被调侃的同学,还有让人笑崩的话题……每次老师把大家的设计作业拿到走廊上去解评,总会引来无数外系学生的驻足,面对那些满脸好奇的小女生们,我们总是很满足的在心里说一句:“瞧吧,建筑男就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