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溪的无花果熟了。

妻喜滋滋地去采了一些。她很久没吃无花果了，还是两年前在威海吃过。

无花果呆在透明的塑料盒里——那种一小格一小格互相独立的塑料盒——它们各有其位，互不干涉，无花果很绵软、很娇嫩，挨着挤着会坏的。

无花果大如儿拳，脐部浑圆，蒂部细长，抽出一个长长的尾巴，好像葫芦的上半截，颜色由蒂部的青绿渐变为脐部的黑紫。

妻高兴地掰开一个，塞了一半在嘴里，香香地吃起来，伸手将另一半递给了我。无花果果肉的中心是暗红色的，由内向外逐渐变浅，由暗红而灰而白。我把它塞到嘴里，软软的、甜甜的、沙沙的、依稀是从前的味道。

然而，这无花果却分明不是往日的无花果，虽然大小形状味道都差不多，可它明显不如我在威海见到的无花果。

那是一种多么漂亮的果子啊！

外表是碧绿碧绿的，从蒂到脐一个颜色，像翡翠一般；而内里的果肉鲜红鲜红的，夹杂着一丝一丝的纯白。由外而里，颜色是那样的鲜明清爽，绿就是绿，红就是红，白就是白，不像这回见着的，有那么多中间色、那么多过度色、那么多渐变色、那么暧昧那么浑浊，好像一盆清水洗过了东西一样。“寡人好色”，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无花果。

妻却吃得津津有味，过几天，又买了一些回来。这青紫色的果子就经常在我的眼前晃动，或者是母亲妻子儿子拿在手里吃，或者是洗得干干净净摆在雪白晶莹的磁盘里，或者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冰箱冷藏柜里。

也没几天吧，我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这种无花果，我享受它的软、甜和沙，我无视、习惯，甚至慢慢开始欣赏它的青紫暗红、模糊暧昧！

怎么会这样？

这时我才想起，两年前在威海，见到那种色彩鲜明的无花果时，我也挺不习惯的：我惊讶于它的大，无花果怎么能这么大呢？小孩儿的拳头那么大呢！树也大，团团如盖。无花果不是小小的吗？手指头那么小，干的，在“傻子瓜子”买的。树也不过一人来高，瘦骨伶仃地，擎着几片叶子，在风中瑟瑟地响着，儿时老屋门前的水塘边生着两三枝。

所以，看到那果，我就惊讶：哇！这么大；看到那树，我也惊讶：哇！这么大。每次都这样！妻就笑我像祥林嫂。然而，没过多久，我也就习惯了，似乎无花果本来就是那样，就应该那样。

也许，无花果本就有不同的品种，不同的个头，不同的色彩，甚至不同的味道，种种不同都是本来就有的，都是正常的。只是我少见多怪了吧。

只是，我诧异于自己的快速地习惯，再怎么不习惯，用不了多久，就习惯了。怎么会这样？

也许，人本来就这样，只是我想多了吧。 

作者：朱无穷，男的；吃粉笔灰，专业的；写字作文，业余的；喜读书，真的；爱思考，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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